香港一线丨今天，我们专门谈谈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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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能够感染人类的冠状病毒一共有七种”、“其中四种是社区获得性的人类冠状病毒”、“什么原因会造成超级传播”……
这些看起来十分专业的内容就是直新闻记者27日专访香港大学生物医学学院教授，病毒学专家金冬雁时谈到的话题。多年来，金教授在病毒致病原理、病毒与宿主相互作用的研究上都取得了多项开创性的成果，今年他刚刚当选为美国微生物科学院院士，也是最早一批参与研究新型冠状病毒的专家之一。
金教授对相关问题的分析和解释专业却并不难懂，而在专访中，他给直新闻记者留下印象颇深的一句话是：“以研究病毒作为我们终身之志”。
以下是采访的文字实录。
直新闻：您提到香港大学医学研究团队一月到深圳研究一个家庭群组的确诊案例，能不能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况？深港医疗单位是如何合作的？
金冬雁：过程是曲折的，他们是以很大的勇气，而且也是有非常求真务实的精神，把这个事情很快的查清楚了，而且取得了完整的数据，说明在家庭聚集感染的情况下、这是一个新冠病毒传播的一个特点。它的传播率很高，攻击率达到83%，而且中间还有一些无病症的带毒者，把各方面的一些重要的特点都给查清楚了，包括表现上可能有腹泻，这些都查清楚了，后来他们也向国家、向深圳市做了报告，国家最后采取了果断的措施，在1月20号左右能够面对这个事情，然后后面采取更加果断的措施来应对疫情，其实跟我们深圳医院的工作是有莫大的关系。这也可以说是深圳医院对全国疫情控制做的一个很重要的贡献。
直新闻：您刚才提到传播的问题，其实我们也看到有超级传播者，包括香港的一个佛堂大概有十几个人传染，其实从新冠病毒这种传播力来讲是怎么样的？人传人的病毒传染力不会逐渐的减弱？
金冬雁：这是两个问题了，首先第一个是超级传播者，超级传播者在SARS里面就有发现，而且在整个SARS的疫情里面，也起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作用。
到底是什么原因会造成超级传播？这个问题在科学上也没有很好的研究清楚。但是我们从病毒学的角度来说，它其实是两方面的，可能病毒它本身的特点是一个方面；而且它本身的病毒含量也是一个方面。病毒的量特别高的时候，有可能就发生超级传播。
从超级传播者本身来看他也是有特点的。例如在淘大花园，他就是一个肾透析的病人，他是免疫缺陷，或者我们叫免疫缺损，就是免疫系统特别差，他就会放出特别大量的病毒。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原因，他就在一定程度上把周围环境污染了，像粪渠这样子。现在香港佛堂这个情况，初步的证据看来，佛堂里面很多的器具，桌子、板凳，还有这些做宗教用途的一些器具，可能都受了污染了。显然这第一位的病人是能放比较多的病毒的，到底是因为他身体的原因，还是说它病毒本身的原因？可能都有吧。但是像这种情况还是非常值得重视的。例如钻石公主号,也是怀疑是有超级传播事件。
直新闻：您刚刚说病毒释放量非常高，就这个病毒本身的特性来讲，是说病毒的活跃度很高还是？
金冬雁：就是病人把病毒释放出来，比如通过他的飞沫，或者是通过其他的受污染的器具或者是东西，然后他污染的了环境，本身放出来这些病毒的量比较大，所以有可能造成超级感染。
直新闻：其实像之前刚开始的时候，说在广州的门把手上病毒也能生存，香港佛堂这个里面各个东西上面其实也都有病毒，病毒被释放、再暴露在空气中这么久仍然活跃，是不是值得我们警惕？
金冬雁：最初在武汉市场里面也是，发现案板、手套都有病毒。但是这种情况如果从流行病学来说，就是说你在一个地方查到了他有病毒、和这个病毒到底是不是就已经能够传染人？这也是两码事。所以说我们是需要重视，但是也不需要草木皆兵。病毒可能在哪都有，过分的惊恐，其实也是不需要的。
直新闻：就冠状病毒来说的话，在体外生存的话其实大概可以生存多少个小时？
金冬雁：病毒在体外的话目前有一些研究，病毒跟它的环境因素，包括温度，包括湿度可能都有一些关系，这一点其实是需要做一个很过细的研究才能够搞得清楚。大家在SARS的时候曾经推测，是不是由于温度升高，就会不利于它的存活？这一点是一个推测，现在还没有一个十分强有力的证据能说明是不是这样。比如新加坡的温度比较高，但是它也有一定程度的传播的。
直新闻：我们知道您是病毒学专家，您之前提到大概是有七种冠状病毒，那么新冠病毒和其他几种比较。主要特点是什么？
金冬雁：现在能够感染人类的冠状病毒一共有七种，其中四种，我们叫社区获得性的人类冠状病毒。就是说病毒已经在人里面落地生根了，不需要其它的宿主，不需要动物的宿主来维持他们的生存。它们自己已经在人群里面普遍的存在，然后能够周而复始，每年在一定的季节就可能会形成一个高峰。经常是在冬天，多数情况都是在冬天，冬天是造成一个小的感染高峰，然后就过去了。
但是这四种的人类冠状病毒都能引起普通感冒，就是说比流感还要弱的普通感冒而已，所以它的致病性是比较弱的。但SARS、MERS这两种情况来说，他们也是冠状病毒，但是这两种冠状病毒在人体里面是不能够持续传播的，他到一定程度就进变成一个死胡同了。它们都是由动物传来的，例如SARS，大家相信可能是由野生动物市场里面的果子狸，还有可能是由其他的一些动物传到人类的。
而MERS是由中东地区的双峰骆驼传到人类的。但是这些病毒传到人类以后，传着传着它就会消失掉。那是什么原因？它本身还没有完全适应人类。人类有自己的防御系统，人类的防御系统经过一段时间动员以后，就能把这些病毒完全的清除，所以这些病毒还做不到在人体里面落地生根，这是MERS跟SARS，但是他们所引起的疾病是比较重的，因为他刚刚进入人体，还没有完全立足，所以他们引起的疾病比较严重，SARS它的死亡率达到10%，MERS能达到35%-40%。
直新闻：您刚才说这个病毒跟人体之间的互相适应的过程，其实现在各个国家都在加紧开发疫苗，然后比如说像俄罗斯，他声称自己一下子就开发了5种疫苗，但是世卫组织说现在只有瑞德西韦可能才是比较有效的，3月中香港也获得批准可以就瑞德西韦做一个临床研究，您对这种药的药效和安全性有什么看法吗？
金冬雁：瑞德西韦他用于新冠病毒的治疗，主要是根据它过去对于MERS还有其他4种人类冠状病毒的疗效，是根据这个来确定的。也做过一些细胞水平的研究，现在国内包括国内外有一些团队，他们也在细胞水平做过一些研究，也证明它（瑞德西韦）有一定的抑制功能。作为特例，有一些个别的临床案例，它也用了瑞德西韦，好像也有一些不错的效果。所以通过快车道，希望用瑞德西韦来做人体试验，这个人体实验在香港、在内地都有进行。那是这一点来说，有可能是能够用比较快的通道，把瑞德西韦真正能够最后批准使用。
直新闻：您来这边已经20多年了，一直是跟病毒打交道，您自己会不会将这个病毒比如分为几个级别，然后您平时在实验室您之前您在咱们做一些实验的时候，你自己会不会做一些什么样的防护？
金冬雁：我们做这个研究，基本上是以研究病毒作为我们终身之志，我们肯定要面对各种危险性不同的病毒，但是我们始终都是做好防护，不会因为有这么多危险的病毒，我们就不再做工作了。当然有人说你们在研究的条件底下，它可能是有负压（实验室）。其实基本上我们（病毒实验室）主要都是分两类，一种叫P2，一种叫P3，就P2跟P3的都是有一定危害性的。我们有P3，国内他们像武汉所他们有P4，应对P4的病人，就是说要求更高了。
在香港来说，袁国勇教授他们领导两个P3的实验室，我们楼顶上一个，还有他们医院一个，我们在P3实验室里面去做一些像SARS、MERS、禽流感这样的一些病原。
直新闻：您平时自己会做一些什么样的防护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
金冬雁：都是根据P3的规程来做就好了。而且我再三强调一点，就是说其实防护这个硬件是一方面，个人的主观意识，培养这种安全的意识，其实比防护硬件更重要。比如现在大家都戴口罩，但是你如果拿着个口罩，你还是到处乱摸，成天乱摸口罩的外面，然后又摸别的地方，一样是会造成有危险的。
直新闻：刚才说到传染的问题，新冠病毒的宿主现在是还没有找到的？
金冬雁：最主要现在是要解决人传人的问题，把人间的传播都解决了。如果把这个遏制住了，然后又不是能够传的很厉害，它自己就走入死胡同了，就跟SARS一样，也会消失的。要不然的话，它就是像其他的冠状病毒一样，它就在人体里面就是说他落地生根了。然后周而复始，每年它也会出现一定的周期性，就是有一定的季节性。这么出现有每年的高峰，这种情况也是会发生的。但是即使发生这种情况，我们仍然是可以通过疫苗让人群都接种，特别是高危的人都接种，还是能够是把病毒消灭，或者是把损害减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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